舞代风华
这时,诸葛青率领禁军和在中途召集的州兵赶到了西申关的阵地。
虽然他发现陆扶苏显然没有吃好睡好,但他没有多说什么,重新配置了阵地,确认了目前的情况。
“我们目前的兵力,即使正面强攻,也不会输……”
“我们要主动出击吗?”
“……不。”
诸葛青瞥了一眼坐在角落不发一语的陆扶苏,立刻转头对随从说:“尽可能避免交锋。”
“但他们也有兵器,既然召集了戌州的人,应该想要打一仗吧……”
“……如果对方的质子不是皇后,马上就去痛击他们。”
一名随从小声地说:“皇后娘娘的弟弟也在那里,虽说皇后娘娘是人质,但应该不会伤害……”
“你是说水千丞吧……问题在于皇后本身。”
“嗯……?”
诸葛青抓了抓头,也压低了嗓门。
“我告诉你,这种时候,皇后会觉得自己被人掳走,是她的错。”
“……明明是掳人的家伙干了坏事。”
“如果皇后会这么想,陛下也就不至于那么憔悴了。”
皇后现在一定很自责,也一定很痛苦。
陆扶苏了解这一点,所以也同样感到痛苦。
一旦双方交战导致人员死亡,将增加皇上和皇后的痛苦,诸葛青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诸葛青眉头深锁,看着西申关附近的地图。
如果连夜潜入废墟,把水心源营救出来,之后就可以展开攻势,但废墟周围是一片空空荡荡的平地,只要一靠近,立刻会被人发现。
“……那里派了几次使者过来?”
“白天和傍晚来了两次,那个使者还真胆小。”
“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来一次……”
这时,站岗的禁军走进帐篷找诸葛青。
诸葛青走出帐篷,禁军带他走去隔壁帐篷。
“怎么了?”
“对方派来的使者白子魁投降了。”
“投降?”
“已经扣押了,要向陛下禀报吗?”
“好,如果没有危险,就带他过去。”
诸葛青走进禁军的帐篷,发现一个脸色憔悴、体型干瘦的男人坐在那里。
“听说你投降了。”
“……对。”
“我不能轻易相信你,你为什么投降?”
白子魁垂头丧气,无力地摇着头。
“因为我……害怕。”
“……”
“我的确……的确希望柳州繁荣昌盛,所以,听到门下侍中和林伯坚说,可以成立新的国家……新的夏国,我想……老家的人应该会很高兴……但是……”
诸葛青蹲在白子魁面前看着他的眼睛。
“既然你有胆量来投降,真希望你可以带着皇后一起过来。”
“对不起……”
“你把里面的情况仔仔细细地告诉我们,还有你知道的所有事。你敢说谎,小心你的脑袋不保。”
“呜……”
帐篷外突然一阵骚动,诸葛青回头一看,陆扶苏刚好走进来。
“……皇上,您等在那里就好,我正准备带他过去。”
白子魁空洞的双眼抬头看着陆扶苏,整个人随即紧张起来。
陆扶苏的强烈怒气丝毫不亚于白天和傍晚的时候,憔悴的脸上更充满了威严。
“不用了,在这里侦讯他就好,朕只想问一件事。”
诸葛青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蜡烛的烛光摇晃,仿佛在颤抖。
“……朕的皇后在哪里?”
这句话如刀一样冰冷……但不知道为什么,听来有点哀伤。
……
抬头看着月亮。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云也几乎不动了,圆月出现在天空。
春香坐在椅子上,把脸埋在抱着的琵琶上睡着了,她的疲劳应该已经达到了极限。
水心源觉得她陪着自己不吃不喝,实在令人不舍,刚才应该叫春香吃一点东西。
自己也累坏了,但是,无论饥饿和口渴都无所谓。
“……”
远处的火光越来越密,陆扶苏那里应该聚集了兵力……也许将会有一场恶战。
水心源坐在露台的地上,靠在石栏杆上叹着气。
即使在这种时候,自己仍然想要见到陆扶苏。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太懦弱。
如果这一切都是噩梦,只要闭上眼睛睡着,当再度醒来时,平安地躺在春莺宫的寝宫内,不知道有多么幸福。
……好想见到陆扶苏……
如果因为娶自己为皇后,才会发生这种事,她觉得自己死也甘心。
但是,自己仍然想看他一眼……只要一眼就好。
在临死之前,想要再看看陆扶苏。
……对不起……
请原谅我想要继续当你妻子的想法。
虽然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请求你的原谅,但仍然想要自私地这么说。
请你原谅我的这种自私。
我……
这时,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她张开眼睛,看到许公淳跑了进来。
坐在门口的林伯坚抬起头。
“怎么了?”
“白子魁呢?”
“他不在这里。”
“……啊,那家伙果然逃走了。”
“你说什么?”
听到动静,春香动了一下,她醒了。
“到处都找不到他,之前派他去当使者,他似乎吓坏了。”
“胆小鬼……连三天都撑不住。”
今天才第二天。
林伯坚嘀咕着站了起来,春茶也上楼了。
“不在这里吗?”
“对,他好像逃走了。”
“真没出息……就连我都可以在这种破地方忍耐了。”
原本还有一个来自柳州的男人,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参与这种叛变的人,所以一定吓坏了。
水心源坐在原地,春香把椅子端到她面前。
“娘娘,对不起,我一直占着椅子……您请坐吧!”
“……”
水心源坐在椅子上,春香靠在椅子旁。
“原来你们醒了。”
许公淳心浮气躁地走到水心源身旁。
“你的夫君还真薄情寡义,我们只是要他拿出玉玺来交换你,只不过是印章而已,他却说如果不把你送回去,就要判我们死罪,根本没办法谈嘛!”
“那当然……”
……太好了……
绝对不能为了自己而放弃皇帝的尊严,陆扶苏充分了解这一点。
水心源直视许公淳。
“传国玉玺是最珍贵的东西,绝对不是你这种人可以触碰的,当然,也不可以和任何东西交换。”
“哼……”
许公淳难掩烦躁地笑着,整张脸扭曲着。
“搞什么,看水千丞那样子,以为你也是乡下不经世事的姑娘,没想到说话倒是很有皇后的架式嘛!”
“放肆……”
春香气得跳了起来,想要冲过去,水心源却用单手制止了她,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说:“我是皇后。”
……对,没错。
虽然我很没出息,虽然陆扶苏可能无法原谅自己,也可能不再承认自己是皇后……但此时此刻,我仍然是这个国家的皇后。
“你可能认为我只是幸运成为皇后的乡下女子,但我是堂堂正正的苑国第三代皇帝陆扶苏的妻子……你敢掳走一国的皇后,造成天下大乱,你的罪行绝对轻不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水心源挑衅地看着许公淳、春茶和林伯坚。
……即使真正的罪人是一直沉溺于陆扶苏的宠爱中,前一刻还表现得不像皇后的自己……
现在绝不能低头,绝对不能移开视线。
为了挑选我成为皇后的心上人,现在必须带着骄傲迎战!
原本只能隐约听到动静的废墟内,突然传来好几个声音……
外面发生了状况。
虽然大家都察觉了,但所有人都被水心源的气势震慑了,没有人动弹。
“春茶……春茶,公淳兄、林伯坚众……”
走廊上传来一个充满稚气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在哭。
从楼下冲上来的水千丞虽然没有哭,只是哭丧着脸。
“好像有人来了,军队来了,他们打进来了。”
水千丞的叫声消除了双方的僵持,三个人同时回头。
“什么?军队?”
“怎么可能?门下侍中不是说好让他们无兵可派吗?”
“会不会是州兵?”
“但下面的人说遭到突击,打起来了。”
水心源和春香吃惊地互看了一眼,她们从露台的栏杆向下张望,但石墙太厚了,看不到下面的情况。
“春香,按住椅子。”
“好,您小心点。”
水心源爬上栏杆,但下一层楼的露台突出来,还是无法看到地面的情况。
“看不到,要下去才有办法……”
“……这和原本说的不一样!”
水心源从栏杆上走了下来,回头一看,发现许公淳逼近到林伯坚面前。
“不是说好只会在这里关押三天吗?不是说他们会在这段时间内,在那里搞定一切吗?”
“三天还没到。”
“不是说,这三天什么都不用做,也不必打仗,只要把皇后关在这里就好,为什么下面打起来了?”
“那些亡命徒都是些无赖,他们喜欢闹事才会来这里。”
“那付银子给他们,叫他们在这里乖乖守三天不是没有意义吗?况且,皇上为什么这么早就来这里?不是说好中途会安排刺客,让他无法来这里吗?”
“如果刺客无法下手,就要展开谈判。事到如今,只能迎战了。”
“开什么玩笑……”
“小声点。林伯坚,是你叫我们相信门下侍中的,既然门下侍中指示在这里乖乖守三天,你赶快去制止下面那些人。”
原来根本不是为了夏国复辟,或是振兴柳州……他们被人利用了,被京城的贵族利用了。
水千丞一脸害怕地看着争执不休的许公淳他们。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相碰的声音……
是剑。
“……”
……开打了,一切都完了……
到头来,自己还是无能为力。
……也许无法阻止夏国的腐败和战争的曾祖父,当年也曾经体会到和如今相同的无力感。
曾祖父抛弃了自己的身分。
我……身为皇后,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