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巅峰之神

南疆。【】大泽。

十万大山莽莽苍苍,处处谷深林密、虎啸猿啼,多有人迹不到之处。在这片人烟稀少的土地上,除去神火族、伪黎、荆蛮等几个种族之外,其他大部分地区全都是普通人族的真空地带,只有毒虫猛兽混迹其中,根本见不到人类的气息。

在十万大山的西南角,地势低洼,充沛的雨水长年累月将那些跌落的野果树叶之类浸泡其中,渐渐地形成了一片面积广阔的沼泽。虽然这沼泽极深,但除去中心地带数千里方圆的地方布满了高高密密的蒿草之外,周围依然是生满了高大的古树,绿荫蔽地,鲜花摇曳,风吹过,幽香阵阵,直如仙境一般,好一派清幽景象。

这里名叫大泽,在它那美不胜收的景色掩映之下,却是一种致命的死亡诱惑,不知道有多少生灵因为贪图它的美丽和水草茂盛而误入其中,一脚踏空,从此没入黑暗,再也不得超生。

年深日久之下,这里便集聚了数不清的冤魂,加上这里地势低洼,山中大量的污秽阴气随水流进入此处,与那些冤魂汇合,竟然渐渐地拥有了自己的灵识,凶残贪婪,为祸一方。这片美丽的沼泽,便成为了一个懵湩鬼蜮,一个暗伏的凶兽,随时准备择人而噬,吞噬生命。只是因为这里地处荒凉,那些埋骨其中的冤魂大多是一些灵智低下的生物,所以到最后形成的这个沼泽凶灵也并不十分聪慧,只是一位凶残贪嗜而已。这种种条件正好暗合了一种上古凶兽——混沌的所有喜好和特性,于是便自然而然地将天地间留存的无数当年在神魔大战之中散落的混沌元神残片聚集渗入,自行融合修补,最后居然让它弥合成功,果真化为一头混沌藏身其中。

而这片大泽,便是它的躯壳,亦或是它的领地。

如冰和善水在南冥父亲的洞府之中突然间陷入了一种恍恍惚惚的意识之中,只觉得眼前景色连换,如同穿越了一条极长的透明通道,外面的景色美不胜收却是一闪即逝,到最后突然有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兄妹二人急睁眼看时,却见眼前一片碧草如茵、繁花似锦,远处苍山滴翠、峰峦叠嶂,却是一片见所未见的南国风光。

在自己的脚下,一带低丘连绵数百里,在这片地势平坦的草地上显得突兀之极,恰似一条蜿蜒于碧波海浪之中的游龙,鲜活而又灵动。这对兄妹虽然是以速度见长的上古神鸟一族,但对于这种瞬间改变的陌生景象仍是有些难以适应。想想上一呼吸之间还在南冥明王洞府,而这一呼吸之时却已经来到了绿树红花的南疆,一个是冰雪世界,一个是浓荫蔽野,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一对自出生以来就生活在北海酷寒深海的兄妹,除去当日追赶鹔鷞直到东海之时曾经从万里高空俯瞰过这如画江山之外,脑海里就只有极地的白山黑水两种色彩,这乍一身处南疆多彩世界之中,一时间倒有些目迷五色,目眩神迷。

兄妹二人不住地转动着颈项游目四顾,尽情纵览这泼墨画一般的旖旎风光,竟然忘记了自己刚才在南冥所遭遇的惨痛。然而就在此时,却有一声轻咳打破了沉寂。一对兄妹急忙向声音来处看去,却见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树梢上,正有一位羽衣星冠的道者微笑着负手而立。以人类的眼光看来,此人身材伟岸,相貌威猛而不失英俊,且又丰姿儒雅,卓然不群,实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他眼神清澈,透露着一种包容一切的明悟,似乎世间万物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不可替代,似有情,似无情,难以捉摸。不过,每当他的视线从如冰身上掠过,一人一鸟视线交织之际,却总会有一丝淡淡的眷恋之色一闪即逝。而从如冰和善水这一方看来,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善水一见此人,便敏感地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威胁,他隐隐觉得,也许此人的出现,就意味着自己和小妹之间即将的分离,而且大鹏的高傲也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对方那种有意无意的俯视之感(当然这只是一种心理上的感觉,以形体而言,身形庞大的大鹏和人类相比,那绝对称得上是一个不可企及的巨无霸),他振翅低鸣,跃跃欲试,似乎随时都会出击。

如冰则不然,在她第一眼看到道者的同时,只觉得浑身一震,一颗心脏都要几乎停止了跳动。眼前的身影是那样的陌生,却又是那样的熟悉,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像在脑海之中纷至沓来,却又像风中的羽毛一般游走飘忽,捉摸不定,有时候刚要在脑海中组织起一个影像和眼前之人重合,却又像指间的流水一样匆匆滑过,涓滴不剩。只有芳心之中暗生的一缕柔情,在清晰地提醒着她,眼前这个异族男子,也许是前世,也许是今生,也有可能是来世,必然会与自己之间产生一些难以预料的故事。

从如冰的眼神里,一旁的善水又读到了当初小妹面对该隐之时的那种婉转情意,有相似,有悬殊,但那种情愫若有实质,似乎是穿越了无尽的时空,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沉淀,仿若不经意,却是无尽期。

即将失去小妹的巨大危机感在善水心中油然爆发,他双翅一振,身躯便要弹起。然而他和如冰自小一起长大,相依为命了近万年时光,对于彼此的了解已经到了一种不着痕迹的地步,不等善水有所动作,如冰已经有所察觉,她只是伸出一只翅膀轻轻一拦,原本气势如虹的善水已经戛然止住,放弃了所有攻击,只是一味地对着那人恶狠狠瞪视。

那人也不以为意,只是抬手一挥,悠然说道:“善水,如冰,你们兄妹之所以会来到此地,其实是因为你们的父亲明王尊者暗中托付。本尊却不过情面,这才施展大挪移神通将你们从遥远的南冥迁移到了此处。”

说着稍稍迟疑,接着又道:“因为你们与此地有夙缘,也因为你们日后必将远离南冥北海,成就一番与明王并行却又永远不可能再度复合的鹏族大功,为鹏族血脉的延续而尽一份延绵不绝之力,而这里,便是你们的起点,你们的新居。你们尽管放心,虽然此处有许多凶险之处,但一来你们兄妹神通无量,应该自可应付,二来有本尊时时刻刻在你们身边,虽然你们未必能够看得到我,但我却能够随时随地为你们解决一些难以预料的危机。总而言之一句话,既然我答应你们父王照顾你们,便自然会尽一切可能让你们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不过嘛,想来你们作为鹏族最年轻的成员,也应该非常清楚,这天下间不可能有不劳而获之事,你们是否能够顺利拥有这片领土,还要看一下你们本身的造化和实力!因为此处本有兽王,且神通不小,之所以它到现在未曾现身,只不过是因为被本尊以本身真元遮蔽了你们的气息而已,但等本尊真元一散,恐怕它立刻便会现身。不怕告诉你们,此物极为凶残,若是你们没有信心,大可直言,本尊也许会考虑替你们重新选择去处,或者是干脆替你们消灭此物,你们看如何?”

说话间嘴角微翘,似有揶揄之意。

大鹏和凤凰、朱雀等太古神鸟一样,是一种极为高傲的生物,本来那善水一听到对方这番似有施舍之意的话语之后,立刻便有振翅飞去,离开此地之心,但当他回头看到小妹那依依不舍的眼神之后,心头的那一丝高傲的坚守登时软化,再想想在父亲洞府之中时明王那决绝的言语,心想若是离开此地,难道还能再厚着脸皮再度回到那片只属于父亲的冰雪领地?想到这里,他举起的双翅顿时无力地低垂下来。而且与此同时,他也终于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上传递而来的那种无意识却丝丝缕缕辐射而出的巨大的威压,这种威势,在他的感觉里,似乎要比自己的父亲大鹏明王身上的还要庞大,比当初在东海上空面对小白之时还要强烈。他终于明白,既然此人能够在自己和妹妹毫无觉察且毫无反抗意识的情况之下把自己两人从百万里之外的南冥移到南疆且丝毫不露行迹,而这样的手段恐怕自己的父亲也是难以办到,那么眼前此人必然是起码在这一界地位极为尊崇的存在,也许他说话的口气和神态并不是张狂,而是本分。

不过,他却并不想放弃最后的一点尊严,他以目送意,一缕神念无声地纳入了道者脑海:“上位者,我兄妹受父王厌弃,虽有振北图南之神通,却只可惜天地虽大,茫茫然并可供容身之处,上位者肯于此时施以援手,将我兄妹携来此处,已是莫大恩惠,又岂敢再劳动大驾清理新家?想来我兄妹忝为大鹏一族,一只小小的凶兽若是也对付不了,那可真是贻笑天下了。上位者若是有事,尽管请便就是。”

语气极为冷淡。

道者并不在意,点点头袍袖一拂,便要离去,一旁的如冰突然从长喙中吐出一阵细细的人言:“上位者慢走!您于我兄妹有大恩,尚不知名姓,更不知如何报答,岂可仓促便行?!”

道者一愣,紧接着渭然轻叹,他回头深深地注视着这只色泽艳丽的绝世大鸟,嘴里一字一句地吐出一句话:“精舍虽美,岂能流连?忘却见在,窥见未来,过去自在也!前尘如梦,意如流水,界主照月东罡是耶!”

此时如冰体内自身本体元神和月殇寄居的元神已经在经过冻泉洗礼之后完全融合,许许多多的前尘往事混合在一起,变得时隐时现,模糊不清,对于当年人间界的种种,记忆更是模糊,只有关于月殇的这样一个名字——照月东罡,却一直如同一片繁星当中的圆月一般,总是那样清晰。虽然早已忘记了这个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但如冰却隐隐知道,这个名字,必然与自己大有关联。

因为说不清楚,所以她一直将这个名字埋藏在少女柔嫩的心底,把它当做一件珍宝,或者说是一个少女娇羞的隐秘,深深地掩埋,只在独自一人之时,才会把它从心底拿出,细细把玩,细细品味,细细思索。

本来她自从乍一见到照月东罡开始,那种莫名其妙的心灵悸动已经让她有些心旌神摇,等到照月东罡这四个字甫一落入耳际,更是全身剧震,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丝怜悯,一丝留恋,一丝明悟,一丝不舍。照月东罡看着眼前这个鹏族少女,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年自己在易林被擒,狼狈地浸泡在镜月湖仰望那个如同明月般皎洁高贵的拜月族圣女月殇的情景,只是时隔多年,再度相见时,早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这世事造化之奇,委实是令人扼腕不已。

见如冰一直呆愣不语,照月东罡也知道一时之间要她理清这两世夙缘人鸟情仇实非易事,这样的思虑纠缠,也绝非一朝一夕便能认清条理之事,所以他也不再说话,身形迅速转淡,同化于周围的景色之中,消失不见。

一层无形无迹、有质无形的物质随着照月东罡的消失而扑地破灭,不经意间,两头大鹏的气息开始在这片大泽上迅速地散发开去,一种悸动、一种不安的情绪开始在空气中滋生,大鹏敏感的神识使得如冰和善水迅速地从遭遇照月东罡的震撼之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原来就是在这一霎那间,刚刚还在眼前的那位潇洒道者已经消失了踪影。

这也是照月东罡自炼化无量法身之后,其本体肉身在整个人间界之中已经是滴水之与大海,可以说无处不是归途,无处不是躯舍,无处不是家园。身随意在,任意所之,这大地之上的每一片树叶、每一滴雨露、每一缕尘埃,都可以是他的化身,他的神识寄托,所以他才能在无意之间,在两头大鹏毫无觉察之下隐身退去,不着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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