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剑九霄

“我们才是北镇的主人！”犹豫良久的胖屠夫鼓起勇气说，“我们不愿意上缴赋税，那就谁也不能强迫我们！”

“等弃誓者把刀架在你的猪头上！老子也可以不管你！”克里沙爵士恶狠狠地反驳，“你要真是北镇的主人，我倒希望由你拿着那柄杀猪刀去和野人作战！因为你是主人，有义务保卫我们的安全！”

胖子的嘴唇不住抽动，此刻他已然找不到借口来反驳白银战士了。

“你们不是主人！而是牲口！”克里沙爵士咆哮，“你们只会躲在城墙之后，眼巴巴的祈求我们来维护和平！你们想想自己做过什么？弃誓者杀来的时候是谁在拼死抵抗？闹旱灾的时候是谁把粮食发到你们手上的？寒冬降临时又是谁为你们修建营帐？又是谁整日坐在冰冷的石座上不知疲倦的倾听你们的哭诉？困难发生时你们都在那儿？可有一个人主动跟我说他能行，他不需要援助？没有，一个都没有，你们只会在援助来临时像无底洞一般把它们吞掉。就像猪，就像羊，只求索取，从不想着回报！”

克里沙爵士宛如一头发怒的豹子，他双眼怒视下方，呼吸沉重，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沉默了几秒钟后，他忽然揪下自己的头盔，砰的一声把它摔在地上。

“别这样，克里沙爵士。”此时一个声音从他耳后传来，接着獠牙堡的大门缓缓打开。毕尔·泰诺城主走出来，依旧穿着那件简朴的灰色长袍，管家莫德和戴拉克·希瑞尔大人陪同在侧。“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白银战士立即将头盔捡起来夹在腋下。“抱歉，城主大爷，但这些暴民着实过分了。”

毕尔老爷挥挥手，随后在莫德的搀扶下走到前台。“各位——”他高声说道，单薄的身体在秋风里颤抖，“我在写布告的时候就猜到可能会发生这种状况了。毕竟我不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没能兑现当初的诺言，今日开始向你们伸手要钱了。但是啊各位，我又何尝不希望你们过上富足的生活呢？寒冬将至，用不了多久风雪就会肆虐于我们的大街小巷。但凡事都不是绝对的嘛，我在布告中已经写的很清楚了。如今瘟疫肆虐，弃誓者又离奇失踪，再加上伊琳娜公爵的丧葬队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我们自然要为应对这些问题做准备。你们想想，金钱和财富不是大风吹来的，我已免除了你们七年税赋，这些年我们一直都花的七年前的税款。要知道那些钱也是你们上缴的呀，为什么你们七年前能上缴而现在就不能了呢？难道你们真觉得免除赋税是天经地义的事？千万别误解我当初的决定啊！再说税收我们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啊，收来的钱我们都用在修缮城墙、训练军队等方面了。而大家伙儿难道没有受到城墙和金袍卫士的保护吗？”毕尔·泰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腿疾复发让他难以为继。莫德马上搀扶着他，戴拉克大人

则拿来一个小木椅。

这时众人静了下来，就连信誓旦旦要拉城主上断头台的胖屠夫也沉默不语。毕尔老爷的话大概是说到他们心坎上了，克里沙爵士想，尽管腿疾让老爷难以为继……城主说的对，赋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时他仿佛看到皮鞭又回到毕尔老爷手中了。

“国家运转必须要靠一定的资金来驱动！”这时另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众人纷纷向声源方向望去，白银战士见过他，正是那个被吓跑的青年。“城主大人说的不错，我们作为北镇主人的确索取的过多了。大家想想，不论是修缮城墙也好，还是训练金袍卫士也好，这些活动都是需要耗费资金的。大家再想想，城主大人修缮城墙是为了谁？训练军队又是为了谁？还有他做过的所有事，那些又是为了谁？难道是为了他自己吗？当然不是，而是为了在场的各位啊！但如今你们拒绝向城主老爷缴税，那么又有谁替我们修补城墙？又有谁来抵挡气势汹汹的弃誓者？我们自己吗？至少我自己做不到，我想大伙儿也没几个做得到。所以我觉得毕尔老爷是对的，他老人家已经免除了我们七年的赋税。而如今北镇有难了，我们又怎能撇开昔日的恩人不管呢？反正我是做不到，所以说啊城主大人，我会缴齐三年的税款，就是现在。”接着青年挤出人群，来到毕尔城主面前。他是个金发灰眼的精瘦男孩，就和奥拉夫一样，他露出谦和的微笑，随后低头取来一个灰色钱袋。“这里面有六金塔戈，老爷，刚好够三年的赋税。我知道您急需这些钱，您就拿去用吧。”他把钱袋放在毕尔老爷手心，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谢谢你，小伙子。”毕尔·泰诺颤抖着站起来，一双老手紧紧握住青年的胳膊。“我们的确需要这些钱，北镇已经深陷泥潭。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露齿微笑，眸子清澈无比。接着他俯身扶城主坐下，“提宾利……”

不等他说完，一抹森白亮光便从众人头顶呼啸而过。这时青年忽然脸色大变，不知是何原因，他的眼睛瞪的老大，嘴角也不住抽动。老爷知道他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接着青年无力的跌落在毕尔·泰诺身上，待克里沙爵士反应过来，才看到一把漆黑匕首插进了青年的后心，此时鲜血已经浸湿了他大半片衣服。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克里沙爵士却瞧见一个黑影走进了不远处的胡同。看客们逃的逃走的走，惊呼求救声此起彼伏。金袍卫士和圣堂铁卫马上开始维持秩序，尽管他们费尽心思，却还是有几名市民被踩踏而死。

“凶手在那条胡同里！”白银战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盖过人群的吵杂声，“十个人跟我走！其他人继续维持秩序！莫德和戴拉克，你们负责城主的安全！”说完他便带人朝胡同口奔去。

尖叫峡谷

押送金发奥拉

夫的囚车此刻正行进在盆地西部的尖叫峡谷。这个队伍规模很小，只有七个人和两辆马车，所以并不显得扎眼。奥拉夫身穿破旧的灰色囚衣，脖子、双手和脚踝都被铁镣锁住。用来关押他的牢笼非常狭小，充其量算个狗笼，金发男孩就这么蜷缩在里头，一双灰眼无声望着左右的裸露岩石。囚车前后都有护卫把守，他们个个人高马大，装备齐全。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波顿·曼斯尔，他是这个队伍的首领，听说先前乃是皮斯·卡莱大人的首席血卫。他身高八尺，皮肤黝黑，满脸黑髯宛若茂盛草丛。虽说季节已是深秋，他却只穿一件露肩皮衣，胸肌和腹肌的纹理分外清晰。还有他那双眼睛，完全可以用凶神恶煞来形容，奥拉夫只瞟了一眼就再不想看到它们了。其他护卫也是皮斯大人亲自挑选的，和波顿·曼斯尔不同，这五个人均是一副普通弃誓者的打扮：身穿藤甲，佩戴长柄弯刀。此外在奥拉夫的囚车后还有一辆用来装载行李和补给品的马车。他们在三天前出发，先后通过了绿宝石滩、灰泽地和山猪丘陵，如今已经到了红色盆地西缘。现在只要穿过尖叫峡谷，他们便进入了雷鸣山区，距希尔曼的暗影之地也将不再遥远。

奥拉夫这一路上的生活还算不错，虽说他现在是个囚犯，但大伙儿都知道这只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把戏。三天以来他从未挨过饿，而且每一餐都可以说非常丰盛。到此刻为止他已经吃过了蜂蜜烤鱼，蒸牡蛎，烟熏鸡翅，鱼子酱肉以及香果派。而且每当夜幕降临，守卫们便会把他从牢笼里放出来，在他身边燃起一堆篝火，并把上好的毛皮披风披在他身上。

等真正到达暗影之地，他们还会对我这么好吗？刚才奥拉夫还在想这个问题。接着他摇摇头，显然不觉得好运会一直伴随他。我八成是一枚棋子，他想，前路凶险，皮斯·卡莱皮囊下的东西无非是想要打消我的顾虑。我不管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他这么想，皮斯·卡莱答应不要我的命，那他自然会遵守诺言，因为如果我身上果真有他们需要的东西，那他们就必须保证我还活着。这就够了，他想，而且格斯林·艾米洛也还活着。这事真是大快人心！等我回来，我就狠狠报复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惊讶于自己的决定，这真是个怪异而疯狂的决定！“我为什么要报复？我来自由者之都不是做间谍的吗？我为何甘愿抛弃职责？”他不止一遍问自己，但每一次他都摇摇头，因为他不知道。他总能听到脑海深处有个声音，而且确信就是那个声音在左右自己。“那是心灵深处最真实的声音”，他这样告诫自己，“所以我要遵循它，不管自己是不是间谍，不管维果·克里沙爵士会怎么想，也不管藏在皮斯·卡莱和戴拉克·希瑞尔皮囊下的是什么，我都要遵循自己的内心。”所以他穿上囚衣，钻进牢笼，坚定不移的踏上了前往暗影之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