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那春天

陶晓杰一轱辘滑下床，连忙洗漱，穿上衣服就往汽车站跑。

今天是星期六，正好可以回一趟家。他已经写信告诉家里人，这几天到新工作单位报到。现在，也许父母亲，还有晓伟哥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呢。

昏睡了一个晚上，他把头一晚酒桌上的事忘光了。

陶晓杰急匆匆闯进屏山县汽车站，买一张到陵川县经过北山镇的车票。离开车还有二十分钟时间，他出车站门前的店铺买两个烤包当早餐。

候车室的乘客开始上车了，他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烤包，一边跟在大家后面排成一行队列。

“讨厌，挤什么挤？”突然，前面的队列传来一个女人的骂声。

陶晓杰好奇垫脚看，一个穿花格裙子的漂亮女子用手护住背包，身后挤着两个穿喇叭裤的青年，看样子是一伙的。

其中有一个戴眼镜的青年不满地说：

“人家往前面走了，你怎么还不前移？还出口骂人？”

陶晓杰看他们前面有个大汉扛着麻袋堵在那里没动，知道喇叭裤说谎，警惕地看他们。只见他们两人相视一笑，小个子喇叭裤继续往女子身前蹭。

“你还挤？前面的人不走，你急什么？”花裙女子生气地叫道。

小个子得意地说：“你不往前推，人家就不走。”

花衣裙子厌恶地退到一旁，不愿意理他们。

登上车，陶晓杰找到自己座位，11号。巧了，旁边就是花裙女子。陶晓杰冲她笑笑，花裙女子还在生气，警惕地看他，没有搭理。

司机攀上驾驶室，朝车内看看，对大家说：“各位乘客，你们按座位坐好！这趟车开往陵川县城。车上人多，看好自己的行李。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乱拿。”

一个中年人不满地对他说：“什么时候开车？啰啰嗦嗦干什么？”

司机答应道：“快了快了。还有几个座位，坐满人就开。”嘴里虽然这么说，头却伸出窗外到处招徕客人。

两个喇叭裤拥在车头盖板上，眼镜拿出一沓钞票，从挎包取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塑料盅，把两张十元纸币扣在其中一个塑料盅里，按在盖板上，大声说：

“各位大哥大姐，谁的眼力好，猜对哪个盅里有钱，里面的钱就归他。”

说完，他把那沓钱放旁边，摘下眼镜压住，双手像拨弄太极图似的移动塑料盅，一会儿停下，问旁边的人：

“你们说，哪个塑料盅里藏钱？谁猜得对，二十块钱就归他。猜错了，给我十块钱就行。”

车头不知什么时候挤上了几个人。那位中年男子对他说：

“刚才我看不准，你敢再开塑料盅给我看清钱在哪里，重新做过吗？”

眼镜干脆地说：“好！大家看准了，重新来。”他揭开两个塑料盅，让大家看，一个盅里藏有钱，一个盅里空着。

“开始移动了，看好！”他两手按住塑料盅，慢慢转动，像画太极图一样。中年人屏住气息，死死盯着他手里藏钱的塑料盅。

“好了，停！谁看准了，哪一个盅里藏钱？”眼镜大声问。

中年指着右边的塑料盅，肯定地说：

“钱在这个塑料盅里，没错，右边这只。”

其他人犹豫地看他，不敢判断。

眼镜微笑看他：“你看准了？确定右边这只盅里有钱？”

中年人自信地说：“我看准了，错不了。就是右边的盅里。”

眼镜不笑了，环视旁边的人，喊道：“还有谁看准了？一样的赔付，猜中了，我给你二十块。猜不对，你给我十块。还有人吗？想赚钱，眼前就有机会，看谁的眼力好。”

大家只看热闹，不敢相信他的话。

“看好，开了。”眼镜徐徐揭开塑料盅。

“耶！我猜中了。”中年人兴奋地叫道。

“给，算你眼力好。”眼镜沮丧地把盅里的二十块钱递给中年人。

旁边的乘客见眼镜说到做到，猜中果真赔钱，纷纷来了兴趣。眼前的钱赚得这么容易，只要盯紧眼镜的手，判断藏钱的塑料盅，就有钱捞。一个个乘客集中精神，紧盯眼镜的双手，果断下注。

奇怪，明明看准藏钱的盅子。可是等眼镜打开时，钱又跑到另一边去了。反正猜中赚二十，猜错赔十块，大家心里总觉得赚了便宜，不服气，继续跟眼镜赌下去。

就这么样，乘客猜得时有对错。车开了，摇摇晃晃驶上大街。大家兴趣盎然跟眼镜玩赌钱游戏。

眼镜把赢来的钱交给小个子，让他赔付猜中的人，自己撸起衣袖，专心致志拨弄塑料盅。

陶晓杰很好奇，他仔细地观察眼镜双手，没有发现什么奥秘。后来，他注意到，小个子拿钱后，把赢来的旧币移到手底，只从上面一层取新币赔付赢家，时不时把手底的旧钱塞进裤兜。

陶晓杰觉得奇怪，细看那些新币，发觉有些异样，再仔细聆听新币发出的暗哑声音，他明白了。这两个喇叭裤用假币在车上玩游戏，套换乘客的真钱。

想到这里，他站起来，不动声色挤上前去，一把夺过小个子手上的新币，这些纸币手感轻软，没有弹性，声音发闷，绝对是假钱。

他气愤地说：

“你们两个怎么能拿假钱在这里骗人？”

乘客听了，面面相觑，不知是真是假。有人半信半疑地细摸手上的纸币，有人把手里的钱递到耳边抖动听声音……

眼镜见他捣乱，一手揪住他肩膀的衣袖，怒气冲冲地说：

“我们自愿玩游戏，关你什么事？滚一边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陶晓杰推开他的手，指着小个子对大家说：

“各位乘客，你们手上赢来的新钞票都是假的，你们的真钱被他换了，藏进了裤兜。”

小个子神情紧张地说：

“没有的事，你们别听这个颠佬胡说。”

中年人靠近陶晓杰，他举着手里的一小沓钞票，生气地说：

“我们大家玩得好好的，你们看，我还赚了不少钱。你是什么人？跑来这里捣乱？”说完伸胳膊要勒陶晓杰的脖子。

陶晓杰愤怒了：愚蠢！帮你揭穿骗子的骗局，你还不懂得醒悟，竟然敢来勒人。幸好他在学校学过拳击，手上的劲头大，他捏起拳头照中年人手臂就是一拳，只用了半成力道。

“哎呦！”中年人痛得咧嘴叫起来，身体往后倒下。

小个子急了，下意识叫道：

“老大，你怎么啦？”

车上的乘客一看，原来他们是一伙的，这才醒悟过来。这时，有人已经辨认出手上的新币不是真钱，气愤地说：

“我手里的钱是假的。”

“我这里是假币。骗子，我们上当了。”

“捉住他们，看他们往哪里跑？”

眼镜看到车上乘客群情激愤，赶紧把钱币和塑料盅塞进挎包，从包里掏出一把牛角刀，用力一甩，咔嚓一声，弹出寒光闪闪的刀刃。

“注意，他手上有刀！”花裙女子眼尖，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