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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们狼狈的婚姻

全世界有70亿人,有的人与你擦肩而过,不会再相遇,有的人会成为你的朋友、同事、恋人,有的人,会成为你终生的伴侣。据研究,人一生会遇到约2920万人,两个人相爱的概率是0.0049%,比中500万彩票、被雷击中的可能性还小。

我们将遇见命中的那个人称为缘分,当缘尽的时候,再撞见,就不叫缘分,而叫事故。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过渡期间,张雅威租了个小两室。他决定带着秋叶子住进去,她现在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甩不掉的一个*烦。在一次对自己遭遇的痛苦倾诉之后,秋叶子的情绪变得慌张不安起来,尤其是在张雅威面前,她时刻观察着他的脸色行事,他的脸色稍有偏差,她都会觉得他在歧视她或者嫌弃她。

这种状态下的她,显然是不正常的,这种时候,他再把她赶出家门,无疑是给她受伤的心灵雪上加霜,他对秋叶子的关怀,已经从之前的见义勇为演变成了现在的小心呵护。她就像一个天上掉下来,砸到张雅威头上的玻璃娃娃,一不小心,就会被摔得粉身碎骨。在她还没有被摔得粉身碎骨之前,这只玻璃娃娃已经把他砸得满头是包了。

他现在只能哄着秋叶子,这个问题女子,似乎带给他的只有源源不断的问题。就像狗皮膏药,贴上了,再撕下去的时候,必定得带着你一块皮。

起初的时候,他每天都把秋叶子锁在家里。他是怕她出去找那个人报仇或者自杀。渐渐地她开始习惯了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心中的话也愿意和他倾诉,他观察她的一言一行,确定可以不锁门的时候,就帮她配了一把家里的钥匙。没事儿的时候,她可以去小区的小花园里坐坐,也可以逛逛商店或者买好一天的菜,等他回来的时候再做。

领导给张雅威传话,公司的房子下来了,可以去拿钥匙装修了。他脑袋中第一个闪念就是,季文慧新家的装修问题。他手里还有离婚分得的四十多万,拿出十万块钱来给她装修应该是不成问题的。现在她的负担重,要养老人,还有一个重病在床的。再说一个女人手里,假如没有点存款的话,以后的日子肯定没法过,现在让她拿出十万块钱来装修,肯定不是件易事。

他的钱存着也是存着,公司福利高,再干上几年,他就又能咸鱼翻身了。他想来想去,都觉得这装修的钱,他该出。

公司将钥匙交到了张雅威的手里,季文慧的钥匙,他让认识她的同事代劳送了过去,一同送过去的,还有十万块钱的装修费。

季文慧拿到那笔钱的时候,心里很温暖。顿时对前夫的恨,减少了许多。季父看见女儿对他态度的转变,言里语里都在提醒,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况现在她身边有李忠一个这么优秀的人选,再说当初要不是他意气用事,做出那么激烈的举动来,季母也不会小中风。

季家人对张雅威的恨,已经埋在了心中,生根发芽了。

“爸,我明白,我不会被他这点事儿就感动了的,他做这些,只是因为对我有愧疚。”

季文慧给父亲吃了一颗定心丸。

“对对,你说得对。他就是觉得欠你的,你知道吗?我听说,现在那个姓秋的姑娘还和他住在一起呢,文慧,你想想,假如他们之间清白的话,他为什么还要抓着她不放呢?一个男人和一个大姑娘住在一起,就能证明一切了。”

她冷着脸,头枕着沙发,一双腿搭在茶几上,紧闭着双眼,看似平静,心中却已经波涛汹涌,将张雅威和秋叶子诅咒了一百遍。

家中的门铃响了起来,季父开门,李忠又提着大包小包上门看望季母。季父接过他手中的东西,脸上的褶子笑得皱成了一团。

“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你每次来都买东西,简直太见外了。”

“这是我给伯母买的营养品,对她的身体有好处。文慧在家呢?”

季文慧不耐烦地趿拉上拖鞋,“你不是都看见我了吗?还问。”

李忠表情尴尬,坐在了她的身边。

“文慧,你心情好点了吗?对了,等你的房子下来,我给你介绍一个装修公司,我朋友开的,价钱可以大大地优惠。”

“不用了,我前夫给我的十万块钱足够装修了,省也省不到哪去,没准儿你朋友还会宰我一刀。没听说过吗?买卖人专门挑朋友下狠手。”

她咬了一口苹果,若无其事的表情足够让他抓狂。

“不要这么说嘛,我这个朋友和我关系很好的。他不会那么做的。你前夫,又给了你十万块装修费?”

“是啊,他不给我,你给我啊?装修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呢。”

季母在卧室中咳嗽了起来,故意大声地和季父说了句,“隔壁老王家的闺女越来越没礼貌了,开口就抬杠,整个儿一二百五啊……”

李忠低着头笑,她朝卧室门口瞥了一眼,起身朝自己的卧室走去,“说吧,今天晚上去哪吃?我请你。”

李忠受宠若惊,“那我们还去上次那家西餐厅吃?”

“我不喜欢那里的气氛,大声说话不行,大口吃饭也不行,吃块儿牛肉还得刀子叉子一起上,多麻烦啊。我知道北环有一家麻辣小龙虾不错,我好久没吃了,要不要试试?”

那家麻辣小龙虾,是她和张雅威以前经常去的地方。

李忠凑到她门前,倚着门框朝里探望。季文慧正在换衣服,只穿着个胸罩,吓得尖叫一声,把连衣裙丢在了他脸上。

“啊!你干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

李忠的这个闲忙还是帮了,跑前跑后地给她联系装修公司。季文慧觉得,既然他愿意帮,就给他这个机会吧。毕竟他出力,自己省力的事儿,还是不错的。更何况,他可是她父母心中未来女婿的标准形象,抛开她自己喜欢不喜欢,只要父母喜欢,她就有可能和他有发展,自从母亲因为自己的婚姻气得小中风了之后,她内心深感愧疚,更悟出了一个只要父母开心,她就别无所求的道理。

所以,她和李忠之间,没必要搞得那么生分。她也不是十分讨厌他,只是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做作,她试着让自己接受,甚至试着让自己主动靠近他,可她这样的意识越强烈,就越觉得浑身不自在。

其实,她就适合找张雅威这样的男人,心粗、情不粗。虽然生活中有点改不掉的小毛病,但好吃懒做是男人的天性,说白了,全是女人惯的。他的好吃懒做,也是季文慧惯的。

她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决定不再惯男人。使劲儿地使唤李忠,他愿意为她干的事儿,就让他去干,假如以后他俩真成了,他是个“妻管严”倒也不错。起码不要像张雅威,醋瓶子倒了都要迈过去。

张雅威觉得秋叶子就这么白吃白喝自己,他简直太亏了。于是就把装修的事情交给了她。

他白天上班,就让她挨家去考察装修公司。现在他又给了前妻十万块钱,自己的手头也不算富裕,所以能省则省,假如装修公司报价太高的话,就只能亲力亲为,自己搞了。

秋叶子现在已经把自己和这个叫张雅威的男人拴在一起了,她觉得他是上帝赐给自己的礼物,他那么好,救了她的命,还挽救了她的灵魂。他让她及时悬崖勒马,他收留她,让她有个栖身之所,他给她零花钱,让她去买漂亮的裙子和鞋子……

秋叶子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就是发扬雷锋精神。她天真地以为他爱上了自己,最麻烦的是,她爱上他了。

她将这座城市所有的装修公司提供的方案都交给张雅威,他看着那些繁琐的报表和天文数字,觉得找装修公司,是一件非常不靠谱的事儿。光一块地砖的价,三个公司,三个数。而且人工费也很贵,他这三十万,按照他们设计的来装的话,花掉二十万也不见得能装出效果来。

见他犯了愁,叶子自告奋勇,“哥,你要是放心的话,就由我来全权代理你的装修事务吧。你放心,我需要买什么东西,问你要什么东西的钱。不会贪你一分钱的!这就算我报答你吧。”

“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装修是件很辛苦的事儿。你小身子这么单薄,我怕累坏了你。”

“嗨,累什么啊?无非就是跑跑腿,选购东西。重活都是工人干。你就放心吧。”

“这样啊,那好吧。我先给你两万块钱你用着。至于装修风格嘛,就地中海吧。”

“嗯,行。”

他还记得,地中海是季文慧喜欢的风格。

季文慧这边忙得热火朝天的。装修公司进场的那天,正好对门那家也有工人进场。上料的时候,只有等一家上完了沙子,另一家再上水泥。楼道太窄,物业又不让用电梯,工作进度大大降低。

这让季文慧很烦,自从上次的打架事件之后,她浑身的刺儿就没软下来,随时候着要扎人呢,看谁不顺眼,她就想找谁吵架。她觉得既然是她的工人先来的,就要有个先来后到,等她家上完料,对门才可以上。于是她就去对门理论,主人没在家,工人才不管这套,照旧上他们的料。

季文慧不耐烦地站在门口叉着腰骂了起来,“什么东西啊,没素质,明明是我们家的工人先来的,你们凭什么要和我们抢道?有没有公德心啊,这家主人肯定很没素质,要不然怎么能请到这么没素质的工人呢……”

这时,秋叶子正提着一塑料袋矿泉水从电梯上下来,听见门口有人骂,就赶紧跑了过去。

没成想撞见了冤家的脸,两个人看到对方都懵了,“怎,怎么是你?”

“是啊,怎么是你?难道你和我们住对门?”秋叶子整个脸上就写着四个字——不可思议!

“什么?你们?你是说,我和你们住对门?这是张雅威的房子?”

“是啊,这是你的房子?”

……

季文慧觉得这恐怕是天下最大的笑话了。有谁听说和前夫离了婚,还要住对门的?她觉得张雅威是故意的,故意要在今后的日子里,让她看见他和秋叶子秀幸福、秀恩爱,好让她早死十年。

她给他打电话,他接起电话来,没等出声儿,就被前妻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张雅威,你这个小人、伪君子!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给了我多数的钱,还给我买了房子呢?原来你是别有用心啊?你这招儿简直太损了,你是对我们一家怀恨在心吗?弄到我对面恶心我啊?唉?你还别得意得太早,我才不让你看我的笑话呢,我才不生气呢,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对我使了个下马威我就怕你了,姑奶奶现在也有人追,也快结婚啦……”

季文慧啪一下挂掉了电话,恨得牙痒。张雅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她会打电话骂他?公司领导突然在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笑呵呵地问,“怎么样雅威,公司给你的这个惊喜不小吧?”

“什,什么惊喜?”

“难道你还不知道啊?我特意照顾你,把你之前定的那套房子的对面那套也给了你,这样你就方便了,将来将岳父岳母接过来住也行了。”

公司多数的人,不知道张雅威已经离婚的事情。他欲哭无泪,表情僵硬,是够惊喜的,太惊喜了……他真后悔,当初没看看装着季文慧房子钥匙的袋子里写的门牌号,本来觉得和她住在一个小区就够尴尬了,本想等他们都搬进去之后,就对身边的所有人宣布他已经离婚的事实,这次就算他讲,也讲不清了。和前妻住对门儿,这也许是本世纪最可笑的冷笑话。

火星撞击地球了!两个女人站在各自的门口上,抱着肩膀对视。眼神里都是迸出来的火花。秋叶子这次毫不示弱,对面站着的这个女人已经欺负了她一次,并且让她遭了那么大的罪,现在她绝不能容许她再欺负自己第二次了。假如她要和她动手的话,她就是拼了命也要反击。对面的那个女人已经和哥哥没关系了,她也不必留情面给她。

秋叶子现在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张雅威的未来女友,为了维护自己的爱情和尊严,她必须要“厉害”起来。

季文慧现在只想撕破了这女人的脸皮,探究探究她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可是上次的教训,让她明白,在这种状态下,她必须冷静。她一次次告诉自己她和那个男人已经没关系了,就算他是故意安排了这次“撞房”事件,那么她也不应该生气,她没必要因为这种人生气,她不但要装修,还要将房子装修得富贵、豪华!比对面装的豪华一百倍,她还要在这房子里结婚,对,她要把这房子当自己的婚房,结婚的那天,还要给张雅威送请柬,让他来喝自己的喜酒,只邀请他自己,不邀请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臊着她,让她自己都无地自容才好。

两个看似平静的女人心里,都揣着一个可怕的念头,这样的念头,足够让张雅威心惊胆战了。

季文慧突然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白了一眼秋叶子,“没工夫和你在这儿僵持,我还得监工呢,对了,等张雅威来了替我谢谢他那十万块钱的装修费。还有,我交男朋友了,是那个律师,他认识……”

她转身进屋的那一刹那,秋叶子浑身都轻松了,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缓释了许多。其实,她在心里,还是很怕季文慧的。

一个小时后,张雅威赶到了现场,他生怕她们两个再动起手来。没想到进了门,却是一片平静,秋叶子坐在小板凳上,静静地看着正在上料的工人。他朝对面偷窥了一眼,没有看见季文慧的身影。

“别看了,她走了。人家请的装修公司,看样子是熟人,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放心地走。”

“哦……”他舒了口气。

“你俩,你俩没怎样吧?她没说什么吧?”

“她那么厉害的女人,就算行动上不镇压人,嘴皮子也不能饶人啊。她让我告诉你,她非但不生气,还要装修得比咱们的房子豪华一百倍。而且她已经谈恋爱了,是那个律师,这装修队,就是那律师帮她请的。”

张雅威哭笑不得,木讷地思考着问题。为什么秋叶子要把他的房子,说成是“咱们的”?难道这姑娘,对他有了非分之想,想反客为主?天啊,这简直太让他心惊胆战,背后发凉了。

男人在面对女人,尤其是两个女人的时候,思维往往会变得敏感且跳跃,此刻的张雅威就是。然而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真正的杯具生涯,才刚刚开始。

张雅威将自己泡在浴缸里,头脑麻木得连水冰凉的温度都没感觉。

他现在已经被这两个女人搞得焦头烂额,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这两个女人就已经把戏演得跌宕起伏了,他觉得自己真得去买张彩票,看看借着这个霉头,能不能撞上大运。也许真能中上五百万,这样问题就全能解决了。说白了,不就是钱吗?要是他是千万富翁,任凭别的女人怎么掺和他和季文慧的婚姻,季文慧也不会动摇跟他一直走下去的信心,更别说因为*没前戏跟他闹别扭了,他肯临幸她都是她的福分。

他躺在浴缸里呼呼大睡,他太累了,这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的累。最近的事情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弄得他心惊肉跳。悬在空中的滋味儿真不好受,事情就像拍电影儿似的,一出出唱得环环相扣,比惊悚片还让他毛骨悚然。

他居然在浴缸里泡着睡了一个小时,睡得太沉,连秋叶子回家,进了浴室他都不知道。她看见他泡在浴缸里,用手试了试水温,还帮他开好了热水,等热水放得差不多的时候,她用手不停地搅动着浴缸里的水。

微小的波澜,惊醒了正在熟睡的张雅威,他看见自己眼前站着个女人,就慌了神,居然从浴缸里站了起来,对其大声训斥,“你是谁!”

秋叶子捂着眼睛大叫,“你怎么站起来了?我是叶子啊,你喝醉了啊?怎么还不认人了?”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正在搅动自己洗澡水的女人是叶子。再低头看看自己,还光着屁股,简直有伤大雅。

他扑通一下坐进水里,“你,你,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秋叶子低头娇嗔一笑,脸红得跟红富士苹果似的。心则扑通扑通乱跳,像揣了只小鹿一般。

他怔怔地盯着她,“你怎么还在这儿?还不出去!”

她这才回过神儿来,捂着脸笑着跑了出去。

张雅威将头一下扎进水里,又猛地抬起来,水花四溅。这样的状况简直太让他抓狂了,他大叫一声,用此种方式来缓解心中的压力。他觉得他有必要找秋叶子谈谈了,不能让她对自己抱有任何幻想,将她想成为他生活中另一半的这根火苗彻底掐灭,让她明白,即使他和季文慧离婚了,她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穿着浴袍缓缓地走了出去,他看见她在厨房中熬粥,他叫她,“叶子,你过来一下。”她就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唧唧喳喳地飞到他的身边。

“哥,有事儿吗?”

他拿着毛巾擦了擦头发,笑着说,“没,没事儿,咱俩聊聊天儿。”

“聊天儿?好啊,聊什么?”

他们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秋叶子居然很自然地抱上了他的胳膊。他赶紧把胳膊从她的双臂中抽了出来,尴尬地笑了笑,抬起屁股挪到了另一个沙发上。

“哥,你怎么了?”

他低着头,十指交叉,声音低沉,“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点误会。”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子,你是个聪明姑娘。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刚刚和文慧离婚,现在还没有心情去考虑个人问题。而且,你知道的,我是个离过婚的男人,大你那么多岁。我们之间的代沟是没有办法弥补的。你还年轻,还没踏入社会,你还有更多的选择……”

秋叶子的头埋在双腿间,默不作声。

张雅威继续说,“当初我肯收留你,是因为你曾经受过一些人的伤害,身心疲惫。你对这个世界的绝望震撼了我的心灵,假如我在你最危难的时候,都不肯帮你一把的话,我自己的良心也会不安的。所以……”

“所以,你不喜欢我,你也不希望我喜欢你,是这样吗?”

她已经开始抽泣,眼泪浸湿了眼眶。肩膀随着她的哭声有节奏地抖动着,她捂着脸的样子很可怜,张雅威的一席话,好像又将她打回了原形,她的眼神顿时就变得忧郁了。她捂着耳朵摇头,“我不听,我不听!”疯子一样在屋中乱撞。

“你理解错了,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好的青春,不应该浪费在我的身上。你安静点,安静,不要生气好吗?”

“你胡说!你根本就是嫌我脏,你和那些大街上的人一样,一样嫌弃我,一样把我当成异类来看!”

“不是的!”

“是、是、是!张雅威,你以为你是谁,可以这么糟践我的人格!我恨你、恨你!”

她转身打开门从楼上一路飞奔了下去,他想追上她,可一股糊了的味道让他想起来煤气上还煮着粥,他赶紧跑到厨房关掉了煤气,套上了衣服,追出门去的时候却发现早就没有了她的身影。

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

“这个傻丫头,不会再做出什么傻事儿来吧?”

他在大街上乱窜,眉头紧皱,“姑奶奶,你可千万别想不开,那样的话,我这些天的雷锋白当了,回头还得让你给我扣上一顶无耻之徒的帽子,我这也太亏了。你说,她能去哪呢?对了!”

他好像想起什么,转身回楼下开车,驱车直奔情人湖。他开着车在情人湖周边转了好几圈,终于在情人湖旁边的一个小桥上看见了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的秋叶子。他将车停好,下车跑到她的面前,叉着腰气喘吁吁地看着她。

她在哭,眼泪都把裙子浸湿了。他蹲下来,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重重地按了一下。

“叶子,对不起。”

秋叶子抬起头,眼圈通红,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中。

他木讷地任凭她这么紧紧地抱着自己,他不敢推开她,那样的话无疑是雪上加霜,现在可就在情人湖边呢,万一她要是情绪失控再纵身一跃的话,他的麻烦就大了。他不想再做第二次救水英雄,关键是这事儿已经给他造成心理阴影了。

他只能木在那儿,不拥抱,也不推开。像根电线杆儿一样杵在那儿,他只愿她能感受到他的冰冷。

他开车带着她回去,一路上秋叶子都吝啬跟他说话。他也安静,既然话说明白了,也没必要硬装着讨女孩儿欢心,她不是他的菜,他没必要为了做雷锋,把自己的思想也丢了。

季文慧已经被这件事儿气得肺都炸了,她给李忠打电话,想让他全权代理房子装修的事宜。

“李律师,你能不能费神帮我盯下装修?我最近身体不适。”

“好啊,没问题。不要和我见外,我又不是外人。”他在那端咯咯一笑。

“那就麻烦你了,至于费用,你让装修公司的人直接到家里找我报账就好了。”

“行,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监督他们把活儿干好的。”

也许李忠根本不会想到,和季文慧住对门的,居然是她的前夫。张雅威那边,也不适合再让秋叶子来全权代理,又不能直接说明,只能他自己多费费心,多抽出时间去监督装修的事情了。

半夜里,秋叶子坐在阳台上啜泣。屋中没开灯,月光打在她的身上,这个画面实在诡异。吓得半夜起来上洗手间的张雅威差点尿了裤子。他顺着哭声找过去,发现又是她坐在那儿,稍稍舒了口气。

“叶子,你大半夜不睡觉,怎么跑到这儿来哭?是不是有心事?”

他打开灯,朝她走了过去。

她抬头泪流满面,“别赶我走行吗?我没有地方可以去,我还没办法面对我的父母。”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赶你走呢?”他席地而坐,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觉得你根本的问题,就是应该出去找个工作。只要你有了工作,忙起来的话,就什么烦恼都忘掉了。”

她将他的手打了下去,怒视着他,“说白了,你还是嫌弃我,想甩掉我这个麻烦。”秋叶子站起来,抓着头发来回踱步,“对啊,我和你也没有关系,你何必要养着我这个麻烦。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开始,就给你不停地制造麻烦,你肯定早就烦我是吗?我真该死,真不要脸,居然苦苦奢求你的施舍,我想我应该走,自生自灭……”

她越说越激动,面部表情极其扭曲。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话触动了她的神经,赶紧解释,“不是那样的,我只是想让你心情好些。你不愿意去工作的话,就别去,你就陪我做伴儿,做我的妹妹,我的亲人,好吗?”

她愤怒地冲进卧室,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张雅威瘫坐在阳台上,捂着脑门儿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天啊,我这哪是做好人好事儿啊,简直就是上辈子欠她的……”

第二天清晨,他醒来的时候,已是满屋饭香。她在厨房中忙活早餐,做了他爱吃的鸡蛋饼和皮蛋瘦肉粥,他朝她瞄了一眼,准备刷牙洗脸,他发现毛巾已经摆在了脸盆的旁边,牙刷上已经挤好了牙膏。

秋叶子笑呵呵地朝洗手间嚷了一句,“哥,快吃饭了。”

“啊!马上就来。”

这样反常热情的举动,反倒又让他担心起来。这分明就是精神分裂症的症状啊。

他笑呵呵地坐在餐桌前,她坐在他的对面,笑得阳光灿烂。

“哥,昨天是我的不对。你这么帮我,我还跟你耍脾气,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不会,不会。我怎么会生气呢。”

她笑笑,“那就行,赶紧吃吧,吃完去上班。我去买材料。”

“哦。对了叶子,今天公司没有什么事儿,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和你一起去买买东西。你看我这装修房子,也不能当甩手掌柜啊,回头再把你累坏了。”

“那好啊,你跟我一起去吧。上次去装饰材料市场,我看上了几款壁纸,本来是想拿小样回来给你看看的,这次你跟我去一次,我就不用麻烦了,也省了一趟。”

“行。”

季文慧这边,李忠也暂时放下了律师事务所的事情,全身心投身她的装修大计中。他心里美滋滋的,吩咐设计师把房子设计得越豪华越好,至于费用,多出的部分他会替季文慧拿。

他甚至觉得这是她在考验自己,没准儿这房子,就成了他们的婚房。所以,装修的标准一定不能低。

李忠费尽力气才将一捆壁纸弄上了三楼。这时,张雅威和秋叶子也正有说有笑地从电梯里下来。

三个人面面相觑,气氛无比尴尬。张雅威惊讶地看着他,“怎么是你?”

“是呀,是我。有什么好奇怪的?”

“是文慧让你来的?”

“对啊,文慧把她的装修事宜让我全权代理了。”

“她这什么意思?”

秋叶子站在一边有点不耐烦,“什么意思,你还不懂吗?人家他俩在谈恋爱啊,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说着,她拽着他的胳膊,往房子里走。李忠觉得事情不妙,追着他问了一句,“这是你家?你和文慧,住对门?”

张雅威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对啊,你猜对了。以后咱们也算是邻居了,免不了要打交道。还得互相照顾啊。”

“什,什么……”

他进门,觉得自己总算胜了一筹,这住对门,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能恶心那个律师。

“哥,你是不是还想和她复婚啊?干吗非要住得这么近?”

“单位安排的,我也不知道。而且单位分的福利房,也不能换。只能暂时这样了。”

张雅威在心里,越来越喜欢这样了。其实这是大多数离婚男女的心态,那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了的,心中多少都对对方有些惦念,那不是留恋,而是一种本能。男女用激烈大快人心的语言来形容自己对对方生活的影响,那只不过是一种对这种本能的掩盖,这种“面子”问题,也算是一种本能吧?

季母知道了女儿和前女婿住对门儿的事儿,激动得差点从床上翻了下来。老人嘴巴拧巴着,眼睛一个劲儿地翻白眼儿,“我说,你傻啊?你现在和人家李律师处着呢,怎么能住到张雅威的对面去呢?我看这就是那小子故意安排来恶心你的。跟他说,让他换,弄到一个小区里去就够尴尬了,还要住对门儿,简直就是大笑话。你听说谁家离了婚,还住得那么近的?”

她不耐烦地咬了一口苹果,“妈,他那是单位分的房子,不能换的。”

“那你就再买个小三居,你不是有钱吗?”

“您真天真,现在买处小三居加装修要上百万呢。我分的这点钱,也就能交个首付,每月还要好几千块钱的贷款,这钱你给我出?再说了,他那房子也不能卖,单位的福利房,是不能随便卖的。还有,您以后不要说我和李律师在处,处什么啊?告诉你,我和他,没戏。他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我说你是不是成心和我作对啊?你妈都因为你气成这样了,你还是不肯消停是吗?把这么好的男人错过了,你以后可提着灯笼都找不到了。”

“那我拿着手电筒找,总能找到吧?”

“嚯!拿着手电筒找到的不一定是大款啊。我听你爸说,他开的那车,几十万呢。要是你和他成了,房子还能成问题?我估计现在你要是跟他提这方面的要求的话,他肯定也会答应。”

“妈,您说什么呢?你要不要在我的脑袋上挂个小旗儿,上面写上‘出售’啊?你女儿还没到那种程度啊。纵然他有车、有房又有钱,但也得接触一下再说,我还没摸清他的脾气、秉性,假如他真的适合我的话,你们不劝我,我也会和他相处的。我的事儿啊,您以后就少管好了,我这么大的人了,自己有分寸。男人啊,一定得把好关,尤其是我这种离过婚的女人,再婚的话,一定要考虑清楚,不能再走错一步。”

“哎……你说的也对。”

季母一脸愁相,闭了嘴。

这两家的装修搞得热火朝天的,只是在档次上显得有点差距。而且张雅威这边,什么都是亲力亲为,两个人累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李忠为了恶心他们,整了个小椅子坐在门口,手里拿着紫砂壶,一小口一小口地沁着茶水,心情好的时候,还哼哼两句。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朝着工人唠叨。“什么,这扇门的门框要仔细磨,磨平了,这可是我们结婚的婚房。”

“这扇窗户要做出艺术的效果,要艺术,懂吗?这可是我们的婚房。”

“地板一定要铺好,有一点缝隙的话,我就去找老板,要你们好看。这可是我们的婚房……”

每次他说“这可是我们的婚房”这一句的时候,总要抬高嗓门,故意让正在忙得热火朝天的张雅威听见。张雅威每当听见这句的时候,他的气总是不打一处来,不是摔这个,就是砸那个,终于在李忠的一句“喂,墙面的颜色不对,我们要红色,大红色,这可是我们的婚房!”之后,他忍不住大发雷霆,将一桶立邦漆踢倒,洒了一地。秋叶子听见闷顿的一声,吓得浑身颤抖了一下,“怎么了?怎么了?”

再一看张雅威,早已经冲出门去,朝对门大喊,“我说,你们结婚就结婚,没必要跟全世界宣布吧?你又不是奥巴马,结个婚还指望人们跟着你们普天同庆啊?烦人到家了,今天真够背的,遇见这么个煞星。”

李忠得意洋洋地推了推眼镜,得意忘形地仰头望着天花板,一不小心,被一根木料绊倒了,整个人趴在了一桶刚拆封的油漆上,工人们笑得前仰后合,这次他的脸可丢大了。

在新房忙活了一天,张雅威决定从今往后,还是不去那个地方了,省得自己看了心烦。

叶子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围着条浴巾满屋子跑。张雅威看得心惊肉跳的,心脏都要蹦到嗓子眼儿了,他捂着眼睛,对着她摆手,“你怎么不穿上件衣服呢?赶紧回屋穿上件衣服好吗?”

她一脸漠然,低头看了看,“该遮的地方都遮上了,你害怕什么?”

“那也不行啊,你说咱们孤男寡女的,你也太放得开了吧?”

她喝了一口白开水,耸耸肩膀,“你� �不是还要说,咱俩男女授受不亲,禁止通奸啊?”

“反正你不能穿成这样在屋里,我不在家的时候可以。你赶紧找件衣服穿上。你要不穿,我就走了。”

“好了好了,这是你家,你怎么能走?我穿上就是了。”

他倒吸一口凉气,摇头苦笑,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今天她围着条浴巾满屋子跑,那明天是不是就换成比基尼了?照着这个速度,她很快就要裸奔了。这已经超越了原则问题,追溯到定力问题,张雅威已经很久没有女人了,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假如哪天真因为熬不住犯下什么错事儿的话,他这辈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秋叶子,你真是个麻烦!”他攥着拳头,狠狠地嘟哝了一句。

晚上酒足饭饱之后,张雅威坐在沙发上察言观色。她盯着电视,啃着苹果笑得前俯后仰的。

“叶子,我看你最近心情不错,还生哥的气吗?”

“嗯?不生气了,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啊?”她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乱按了一通。

“嗯……是这样的,装修的事儿,我希望还是你全权代理吧。我实在不想看见李忠那张猥琐的脸。”

“哦,行,没问题。”

“还有……”

“什么?有话就说,我现在的抗打击能力,远远超出了从前。你是不是想让我搬出去?或者让我去找工作?”

“不是不是!找什么工作呀,你在家帮我做做饭,收拾收拾屋子不是挺好吗?我可没拿你当保姆的意思啊。”

“嗯,你拿我当保姆也没事儿,我现在吃你的穿你的,为你效劳是应该的。”

“不不不,别这么说嘛,这样显得多生分。我是想在家里列几条章法。你看你今天,围着浴巾满屋子跑,弄得我太尴尬了。我们以后在这种问题上,能不能达成一致?我在家的时候,咱们能不能不要过分开放?”

“嗯,行,还有吗?”她咬了一口苹果,看着电视问。

“没,没有了。”

“就这一条啊?”

“嗯,就这一条。”

“那你回头找块布,做个横幅挂在大厅里,就写上”禁止裸奔“四个大字。我这人记性不好,保不准哪天又忘记了,你不提醒着我点,我真不敢保证。”

“啊?没必要吧?这样好吗?”

“好,只要能制止发生让你不可想象的意外,还有什么不行的?”

“啊?那好吧……”

现在张雅威患有“秋叶子综合征”,只要和这个女孩儿挂钩的,他都显得特别敏感。她让他去做个横幅,他就照做了,省得到时候再弄出尴尬,大家都下不来台。

他将横幅挂在客厅电视的正上方,秋叶子站在他身后仔细审视着,嚯,我头一次觉得这四个字也显得那么有艺术感。

“嗯?是吗?我看看。”

张雅威抱着肩膀,抬头看着“禁止裸奔”四个大字,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你真觉得,有艺术感?”

“是啊,你看,这四个字挂在这儿显得多壮观,别人家敢挂吗?就你敢挂,哥,我太佩服你的勇气了,你简直就是勇气与智慧集于一体的行为艺术家。”

“嗯,你这么说,我还真觉得这几个字挺有个性的。”他摸着下巴,仔细打量着。眼睛斜着看她,行为艺术?

秋叶子像革命烈士一样点点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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