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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剑九霄

“你……你好……大个子……”他转过头来,方才鼓起的勇气瞬间溜得一干二净。对方简直是个怪物,不,应该说是个比怪物更可怕的存在。他没有獠牙,没有长指甲,也没有密密麻麻的羽毛或者鳞片。但是上帝呀!他是个人!可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高大的人呢?他大概有两丈高,单凭一只手就能轻松把奥拉夫完全握住。他如此强壮,满身肌肉宛若城墙上的巨石般棱角分明。他有一颗硕大的脑袋,顶层留着一撮棕色长发,他把它们编制成麻花辫,然后垂至脑后。他的眉骨那样粗大,颧骨和下颌向前凸起。他的眼睛有鹅蛋般大小,眼球乃是深邃的浅灰色。还有他的鼻子和嘴唇,都是那样肥厚,它们由脂肪堆积而成,一个浑圆如蒜头,一个肥厚似香肠。

“怎么?吓傻了?”那家伙不屑一顾的甩甩头,阳光斜射在他脸上,眼眶和鼻子下的阴影让他瞧上去更加可怕。“反正我已经习惯了,所有人见到我都是这种反应。”

奥拉夫静静等待了几秒,那怪物并没有对他图谋不轨的意思。接着他终于找回些许勇气,但是每每看见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他的心还是不免一阵狂跳。“你……你是个巨人?”他鼓起勇气问。

“是啊,我正是个巨人!”那家伙抬头瞧瞧远处。这个答案虽在奥拉夫意料之中,却着实让他深感震撼。

“但巨人不是灭绝了吗?”他悻悻地问。

“也许吧小东西,我四年来的确形单影只,不过嘛,请问你眼前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是啊,奥拉夫心想,如果巨人族果真像克里沙爵士说的那样已经灭绝,那眼前这个家伙又算什么呢?他和白银战士描述的巨人形象完全吻合,身高数尺,四肢粗壮,力大无比……“可能你运气比较好吧,所以你从那场战争中逃了出来。”

“我运气是不错。”巨人低头瞧了一眼金发男孩,眼中情绪饱满。“就和你一样运气爆棚。”

“我?”男孩不解地问。

“对呀!瞧见那串椰子了没?为啥只有他们被挂在那里,而你却安然无恙?这难道不是因为你运气好吗?”

奥拉夫再次被一阵寒意侵袭。“说到这里,我也想问问你这样做的原因……”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巨人用极快的语速说,“那帮弃誓者,他们是我的敌人,而他们绑了你。”

“但昨晚我们还一起吃饭呢!”此话一出,奥拉夫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他乃是凭良心说话,他还记得波顿教他剥皮抽筋时的场景,那人平素虽然冷血无情,但那时他就像朋友一般耐心教导他。还有老实可靠的诺卡,生得一手好火的凯温,任劳任怨的尤里甚至时常欺负他的莽夫曼德。他此刻觉得这些人是那么和蔼可亲,他们的笑脸在他眼前浮现,却不想笑脸就如白纸般一片片凋落,最后化作一颗颗了无生气的头颅。

“对,我看见了。”巨人满不在乎的摇摇头,“但我也看见那个红头发的胖子虐待你了。再说了,假如你们果真是一路人,他们就不会拿铁镣锁

住你,还把你关在狗笼里。”

他说的没错,奥拉夫想,无论他们如何对他好,他们仍旧不是一路人。那些弃誓者无非是受命于人,他们对他好仅仅是接到了皮斯·卡莱的命令而已。接着他再次扫一眼那串头颅,心中怜悯顿时一扫而光。

“我的确是他们的囚犯。”他冷冰冰盯着曼德那圆鼓鼓的脑袋,脑海里想着把他剥皮挖眼的场景,“他们要把我运往雷鸣山区……”

“我不管他们要用你做什么。”巨人生硬地打断他,“现在他们都死了,你自然不用再去那里了。而且我要劝你一句:万万不能靠近雷鸣山区。不是因为我小家子气,虽然那里是我的故乡,但现在就算是我也不敢轻易靠近那里。因为今时不同往日,雷鸣山区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了。”

“不是从前的模样?”男孩试着坐起来,巨人萨鲁玛帮了他一把,如今他总算看清了下面的怪物是什么。那乃是一只巨大无比的山狮,就像普通山狮的放大版,尖尖的耳朵,圆圆的脑袋,一身柔软厚重的毛皮以及一口锋利的牙齿。它是那样巨大,就连萨鲁玛这样的巨人也能轻松驼起。它优雅的漫步前行,梅花状的脚掌伸入尘土,竟不会发出一丝声响。“雷鸣山区以前是什么样?现在又变成什么样了?”

“小东西,不该问的最好别问。”他拍拍山狮的背,胯下坐骑马上慢了下来,“以前的雷鸣山区可谓美不胜收,夏秋有绿树泉水为依,冬春有怪石白雪作伴。但是现在嘛,唉,恐怕我只能用人间炼狱来形容它了。”这时山狮踏上高地,走近之后才发现前方有一处断崖。他们站在细长巨石末端,眼下乃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红色荒漠。奥拉夫顿时觉得自己是何其渺小,与眼前之景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狂风在下方肆虐,吹得红沙尘土四处飞扬。而在目尽之处,他能依稀看到一条掩映于沙尘之后,在阳光下反射微光的蜿蜒河流,恐怕那就是乌鸦江了吧,他想,那便是他来时走的路,而在乌鸦江以东,便有红山,有北镇,也有维果·克里沙爵士。

“咱们这是在哪儿?”他终于回过神来,随后问,“你要带我到什么地方?”

“这里乃是灰烬高原。”萨鲁玛伸手摸摸山狮的鬃毛,大猫亲昵地发出低吟声,“而我要送你回家。你来自白色王国,而非弃誓者国度,对吧?”他说着这些话,眼睛却没有看奥拉夫,就好像他已经知道答案一样。“所以我要送你回去,北镇是距离最近的所在,那我就送你到那里好了。”

回家——听到这个词,奥拉夫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是呀,他想,我已经离家太久,而且太远了。他想到了白银战士维果·克里沙,仿佛身披银甲的他就在他眼前一样。他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面带微笑,步履健硕,雪白披风随风飘扬。而他也奔向他,就像曾经千万次一般扑进他的怀抱,任由白银战士弄乱他的满头金发。接着他笑了,笑的如此灿烂,好似自己真的卸下一身伪装,离开弃誓者国度,重新回到父亲身边一样。但很快他便收回了笑容,因为他知道这不是真的。

他看着面前的红色大地,它们如此博大,如此亲切,也如此真实。这才是真实的世界,他告诫自己,干裂、残酷、到处都是如血一般的血红。血红——他忽然想到,戴拉克·希瑞尔和皮斯·卡莱的眼睛不也是这种颜色吗?还有新兴爵士格斯林·艾米洛,他此刻大概正在某家酒馆搂着某位漂亮姑娘吧。他开始默念这三人的名字,看着四周的红色大地,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接近令他心驰神往的地方。红色的源头——他想,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归宿。维果·克里沙爵士的幻象开始分解,他的皮肤宛若秋天的树叶般片片凋零。父亲,我不能回去,他想,我要追寻这红色的源头。这时一阵风吹过,白银战士的幻影彻底灰飞烟灭。

“回家?”他轻描淡写道,“为何要走这条路?”虽说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但他觉得还是不要叫眼前的大家伙知道的好。

“我这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而我恰恰不喜欢被人当怪物一般指指点点。”萨鲁玛耸耸肩,“况且弃誓者是危险的敌人,我自然不能单枪匹马的闯入他们的领地,于是也就选了这条偏一点的路。不过你放心,追风的速度很快,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家了。”说完,他拍拍山狮的背,大猫长啸一声,随后便飞速朝山下奔去。

他们跑了很远的路,一路上所见之物除了石头便是沙尘。追风也不枉为山中猛兽,只用了半日,它便载着萨鲁玛和奥拉夫穿越了大半个灰烬高原。最后他们在荒原东缘停下,此地与野猪丘陵毗邻,有不少荒草灌木丛生。况且眼下正有一条不知名的小河流过,所以他们便决定在此安营扎寨。

巨人萨鲁玛跳下坐骑,一双赤脚在地表弹起一团灰尘。接着他转身把奥拉夫也弄下来,追风背上没了负担,兴奋地在原地跳跃打滚,立马又惹起一团灰尘。

眼下太阳即将沉入深山,血红阳光的范围也不断被渐起的黑暗吞噬。奥拉夫来到小溪旁,铁镣叮当声与潺潺流水一同奏作一曲动听歌谣。小河只有两米宽,深度更是不足一尺。借着落日的余晖,他看见有几尾细小的鱼儿在水下嬉戏。大一些的石头露出了水面,常年的磨损早已把它们变得浑圆润滑。奥拉夫选了一块靠边的石头坐下,溪水打他脚趾缝间流过,冰冷之余透着令人宁静的魔力。

这时萨鲁玛慢步走来,手中提着一柄双刃巨斧。那巨斧高约八尺,重则少说三百斤。它的手柄乃是由粗壮松木制成,表层缠着厚厚的粗麻绷带。而斧刃则由漆黑纯钢打造,主体厚重钝猛,边缘则被磨得锋利无比。他从余晖中走来,有如前来行刑的侩子手,待他完全出现在奥拉夫身边,男孩早已被吓得不敢言语了。

“伸开胳膊,把铁镣放在石头上。”他静静的说,“既然找不到钥匙,就只好用简单粗暴的方法了。”

奥拉夫明白了萨鲁玛的意思,顿时长舒一口气。接着他迅速照做,只听得叮当几声,锁住他手脚的铁镣便在巨斧之下俯首称臣。

“你自己活动会儿,我有事要做。”说完,萨鲁玛便转身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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